厦门的夏季,炎热且漫长。我以为,厦门没有四季;只有两季:夏季和非夏季。
面对高温酷暑,厦门人习以为常,安之若素,每家每户都会备些消暑之物,诸如凉茶、绿豆汤、莲子银耳汤、仙草冻等,汤汤水水用来降火气祛暑热,最是合适不过了。
早前不像现在,有琳琅满目的冰品茶店,街市上最常见的就是凉茶、冰棒、仙草冻,还有石花冻。特别是石花冻,是厦门易得的食材,那石花草贴附在沿海潮间带的礁岩上,潮涨潮落,随处可见,一小撮便能熬煮一大碗,清热解毒,是海洋馈赠给厦门人的消暑好物。
小时候,每次随父亲回乡下探亲,临走时,大伯母总要慷慨地送些海货,再不济,也得抱一两捆晒得蓬松的石花草,使劲地往我们袋里装,道:“没有好东西,这个煮水不错。”石花草杂乱,还附着不少沙壳,色泽白中透黄,摸起来有点扎手,看上去脏兮兮的。我好奇地问父亲:“这能做什么?”父亲说:“这也是海里的宝贝,清凉降火,回去给你做石花冻。”
回家后,父亲取一小撮石花草,剪成数段,于清水中搓洗,轻轻抖落附着的沙壳。在清水的滋养下,石花草不再“蓬头垢面”,根须缕缕分明,呈现出玉一般的质感,模样变得冰清可人。父亲将洗净的石花草置于锅中,加入清水,放两勺白醋,慢火熬煮。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飘出一股清香,那香气若有似无,难以形容。父亲拿筷子搅拌几下,继续熬煮,直至石花草胶质尽出方罢。取纱布将石花水滤出,倒进不同的容器,第二天,石花水凝固,色泽通透,莹润滑爽,切成数块,更是晶莹剔透。
我迫不及待地取一块塞入口中,冰凉Q弹,却寡淡无味,正不知所措,父亲调了一碗蜂蜜水递给我。说来神奇,加了蜜糖水的石花冻滋味全然不同,冰凉柔滑中满是甘甜,令人意犹未尽。
母亲还时常往石花冻里添加食材,总能给我们带来小惊喜。她将西瓜、芒果切成小方块,与石花冻混搭,且不说瓜果香甜挑逗味蕾,单就那红的、黄的颜色,就令人垂涎欲滴、心生欢喜。偶尔,将石花冻刨成细条状,加入绿豆汤、莲子银耳汤中,那平淡的汤水中便有千丝万缕的滑柔,心境也跟着柔顺了许多,暑气消于无形。
街市上售卖的四果汤,将石花冻百搭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各种时令水果、甜蜜的豆沙,软糯的薏仁、西米、芋圆,“邂逅”了石花冻,如“金风玉露”的相逢,缠缠绵绵,分分钟都能碰撞出让人心跳的火花。
南方人爱甜食,石花冻沉浸在蜜水糖罐中如鱼得水,一些甜品店巧花心思,除了混搭各种食材,在汤汁上亦做文章,或淋上炼乳、牛奶、椰汁等,总能让石花冻吃出百变风味。北方人将重口味进行到底,加入葱、姜、蒜、醋、酱油、麻油和辣椒等调味品,直接将石花冻拌成凉菜,味道也别具一格。
无色无味的东西,却是百搭的良材。就像水,不争,而利万物。石花冻呢,给点色彩,就能缤纷整个夏季;给点味道,便能浸透人生百味。厦门的夏天,何惧炎热!有了石花冻,便多了一份惊喜,少了几分暑气!
责任编辑:陈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