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山
2022-09-21 00:00来源:厦门日报

    林舒兰
    我出生在龙岩武平。武平有什么呢?要我说,武平有山,只要身处武平,总能见山。
    小时候,逢年过节总要从县城赶回老家,吃罢晚饭,父母亲再带我回县城。那时候家里只有摩托车,父亲骑车,我与母亲坐后头。摩托车渐渐地远离了村庄,进入山间蜿蜒曲折的国道。天色越来越暗,国道不临近村庄的路段没有路灯,周围很安静,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我的眼皮一点一点沉重了起来。母亲察觉到我昏昏欲睡,在我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让我抬头看。我抬起头,路的两旁都是山,晚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真切。正要闭眼,摩托车转过一个弯,啊,天上有银色的月亮!母亲说:“你看,月亮跟着我们走哩。”于是,我就仰着头,看月亮到底有没有跟着我们。母亲诚不欺我,摩托车在山岭间穿梭前行,但月亮始终没有跟丢,只是偶尔被山挡住、被云遮住,下一刻它又安安静静地冒出来。长大以后,母亲笑着回忆,说只有用这个办法让我不会在归途中睡着,免得着凉。
    刚念小学时,婶婶带我去爬西山。正爬着,婶婶眼尖,望得前方地上有零星散落的青杨梅,恰巧下山的游人手中也有一些挂有杨梅的杨梅枝。一番询问,一番寻找,外加一番攀枝折叶,手中原本快要空空如也的塑料袋顿时装满了略微扎手的青绿色的杨梅。我尝了一颗杨梅,便被酸得五官扭曲,直吐舌头。下山时,婶婶告诉我:“今天杨梅还酸哩,我先带回去放几天,过几日你来尝时就甜了。”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几日后,我闹着父母亲带我去叔叔婶婶家。一进门,我便用眼睛四处搜寻杨梅,婶婶听说我的来意,拍拍肚皮,笑着对我说:“杨梅都‘放’在这里啦。”时至今日,我也没明白,那些青杨梅当真是进了婶婶的肚子吗?这么酸的杨梅如何入得了口呢,牙齿不会被酸倒吗?
    外婆家原有一片后山,这后山一点也不高大巍峨,但对我而言是一处神秘宝地。从事草药收购生意的大姨父曾带着年幼的我在后山采草药,山上形似的花花草草很多,可他都能一一辨清。在我识字后,大姨家的那三本中草药书我得空便常翻看。秋日里,外婆家的后山上可采野果,我只认得一种野果,听长辈们喊它“当莲子”或“乌兔子”。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外表略有些毛茸茸、圆滚滚的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学名——桃金娘,也是一味中药。还记得有年正月初二跟着母亲回娘家,父亲在后山的竹林里挖出一根大竹笋,忘了是舅妈还是姨妈,手脚麻利地把这笋剥了壳,切成片,入锅与梅菜、红烧肉同煮,不多时,厨房便传来了诱人的香味,令我垂涎……
    在山的陪伴、山的养育中成长,我的骨子里已深深刻入对山的依恋。长大后,我离开家乡外出求学、工作,武汉的珞珈山、长沙的岳麓山,都成了我思念故乡时的慰藉。鱼儿的心安在水里,鸟儿的心安在林里,吾心安处是开门即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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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