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和小鬼
2022-09-21 00:00来源:厦门日报

    扬眉
    “冰棍——冰棍——”远远地,一声声叫卖在山坳处响起,悉数钻进了我们的耳朵里。我们冲到马路边,紧盯着远处移动的小黑点,那个小黑点渐渐变大,最后确确凿凿地变成了那辆熟悉的自行车和那个满头是汗的大贵,我们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自行车还没到跟前,我们便已热切地迎了上去,“给我来一根!”“我要买两根!”“我要一根,先拿给我好不好?”
    大贵将车推到树荫下,拨好脚撑,一边“呼呼”喘着粗气,一边扬手用臂膀处的衣服揩拭耳旁的汗珠。他走到车后座,利索地折起裹着泡沫箱的湿毛巾,然后轻轻地、慢慢地掀开泡沫箱的盖子。顿时,一股沁凉的冷气升腾而起,阵阵香甜的味道四溢开来。大贵腾出双手,挨个儿收钱,递冰棍。我们吃着冰棍,“哧溜哧溜”的声响此起彼伏。手中的冰棍令我们心满意足,身旁的大贵却让我们充满嫉妒:我们骑得摇摇晃晃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为什么同样小个的大贵却能骑得既稳且快?我们难得去几次乡镇,可乡镇里的冰棍为什么会整整齐齐地码在大贵的泡沫箱里?我们都是缠着大人要一毛两毛买零嘴,为什么大贵会想到卖冰棍自己赚钱花?我们也不怕热不怕摔,但为什么只有大贵能说服大人,允许他在暑假里卖冰棍?
    大贵自己也抓了根冰棍,边吃边跟我们讲镇上的见闻。比如说,镇上有个专卖冰棍的小店,你可以买一根,一百根,一千根,买越多越便宜;比如说,镇上的小孩也爱吃冰棍,但他们吃完不用下田拔稗草,没事做,就扔皮球;又比如说,镇上的大人有点特别,有的很有礼貌,花钱买了冰棍,还对你说“谢谢”,有的会好奇地问“小鬼,几岁了”。大贵说,第一次被唤作“小鬼”时,他傻了好几秒,以为那是不好的称呼,但见来人慈眉善目,随后又隐约想起课外书上见过一个“小鬼”,虽说淘气,但也机灵勇敢,大贵便因此释怀,并越想越欢喜,越想越引以为傲。大贵每次讲述见闻时,总爱将这个称呼变着花样拿出来说,比如,“今天有个戴眼镜的叔叔问我:‘小鬼,这个暑假赚了多少钱?’”我们默默听着,心里更酸:我们这些小孩有叫“狗子明”“流涕阳”的,最好听的,也不过是“阿兰”“阿庆”,而大贵的新名字“小鬼”,多么像一枚勋章!
    吃完冰棍,大贵又骑上自行车奔向下一处人多的地方。“冰棍——冰棍——”的叫卖声渐渐飘远。我们也陆续起身,该下田拔稗草的卷起了裤管,该放牛的捡起了竹鞭,虽是各奔各的地,但目光都恋恋不舍地追寻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
    在成年后的许多个夏天,每每吃到老冰棍,应该都会有人同我一样,不由自主地想起童年时的大贵吧。怎能不想呢?他的冰棍曾经为我们打开一个新奇的世界;他的“小鬼”,曾经激发了我们成长的渴望。在我们人生中的一些特殊阶段,不也需要这样的大贵,带领我们绕出一重重山,走向更开阔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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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