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米兰
2022-09-21 00:00来源:厦门日报

  1990年父亲在老家浦城圳边村自家菜园中的留影。

  1986年作者和父亲在庐山留影。

  沈世豪

  在我的屋顶小花园中,有棵米兰,已经长了20多年,堪称“长寿花”。虽然它的茎干底部已经老化、开裂,斜斜地侧向一旁,但依然不断开花。米兰的花,一粒粒绽开在绿叶之间,如粟金黄,极为朴素,但花香幽幽,沁人心脾。这棵米兰是父亲生前从闽北老家浦城带来的。他老人家或许不会想到,它会陪伴我那么久,如今我对父亲的绵绵思念都寄托于它了。

  父亲是2000年10月3日走的。当时,我在日本东京考察,无法回乡奔丧,父亲的身后事都由我的爱人代劳。在我去日本前,我曾回到老家陪伴父亲,当时他已是肺癌晚期,且年事已高,身体状况很差,我深知,这次与父亲分别很可能就是诀别。我曾委婉地问父亲:“您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的吗?”可父亲只是嘱咐我,要好好照顾母亲。我含泪答应了。父亲没有留下书面遗嘱,这棵年年开花的米兰,莫非就是他留给我们的遗嘱吧!

  新中国成立以前,父亲毕业于建阳师范。他当了一辈子小学教师,而且都在偏远的山区学校任教,因此,总是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山间小径上来来去去。业余时间,他酷爱种植花木。我家靠山,山后的一面山坡,属于我家所有,父亲便种了满山坡的油桐树,绿油油一片,油桐开花时,串串紫红映着片片雪白,别提有多漂亮了。后来,父亲发现油桐根浅,对固定山体作用不大,又改种根系发达的毛竹。没几年,绿竹满山坡,颇有“一顷含秋绿,森风十万竿”的气势。此外,他还种植了桃、梨、橘子、金橘、柚子等。老家屋后,父亲原种有一架葡萄,成熟时挂满了一串串紫红的葡萄。结果,村里几个淘气包挡不住诱惑,从我家的屋顶上悄悄爬过来,想摘葡萄吃,不承想,一个小胖子踩断了屋顶的木条,掉到厨房正在煮饭的老虎灶的锅沿——太可怕了!此事发生后,父亲毫不怜惜地把葡萄砍了,以绝后患。

  父亲有双巧手,他不仅精于种植,还不知从哪学来高超的嫁接技术,甚至连难度极高的芽接,他也不在话下!父亲退休后,被我的母校浦城一中请去负责校园绿化工作,对此,他乐此不疲,在那里工作了十多年,一直到78岁患病后才不得不离开。人们惊叹父亲嫁接花木的高超技艺,称他是“浦城一把刀”。

  父亲有颗爱心,村里的孩子上学难,他居然利用自己的好人缘,介绍了不少村里的孩子进城参加补课或考试,分别进入各类中学学习。村里的孩子经父亲帮忙,一个个飞出了农村,考上了中专、大专、大学。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我的家乡圳边村出了100多个大中专学生,后来,被福建日报的记者发现了,被誉为“八闽秀才村”。父亲的辛劳和努力赢得了乡亲们的热情赞誉,他用自己的肩膀,为这些山里的孩子托起希望的未来之梦。乡亲们都说,父亲虽不曾为这些孩子传道授业,但他的特殊作用却胜似一般教师。

  在我的心目中,父亲很普通——他喜欢米兰,他把自己的一生活成了一棵素朴却满是馨香的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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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