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树
追忆先父和“同年爷”
郭桂茂
2022-09-26 00:00来源:厦门日报

  我的人生中,尚未见过生死之交,但是,却亲眼见到过感情深厚、坚固如金的深挚友情,那就是先父及“同年爷”之间长达几十年的深情厚谊。

  以前的客家人,遇到跟自己同年出生而又志趣相同、情投意合的朋友,往往喜欢结为“同年”。这样的“同年”,很多都亲如兄弟。既然情同手足,他们各自的孩子,也都彼此视如己出,客家人叫父亲为“爷”,因此,我叫父亲的同年为“同年爷”。

  父亲和同年爷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相识相知了。那时,同年爷是一名教师,而我父亲只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因此,结为“同年”的时候,父亲开玩笑:“同年,你是箩,我是畚箕,恐不般配哟!”同年爷哈哈一笑,说:“有情饮水胜饮酒,老同莫客气啦!”

  两个耿直、善良、意气相投的人,从此成为挚友、至亲,开始了几十年的深厚友谊和宝贵亲情。他俩的感情深厚到什么地步呢?以前比较重男轻女,我父亲结婚后,连续生了两个女儿,而我的同年爷却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在我妈怀上第三胎,也就是我的时候,同年爷不无焦虑地对他老婆说:“老婆,如果同年第三胎还是生女儿的话,我们得把老大或者老二过继给他做儿子啊!”他的老婆,也就是我的同年娘,坚定地点了点头。

  客家有句俗语,“瓜花绑酒情难舍”,有情有义的人聚在一起,就算家贫如洗,只能炒南瓜花配酒,也能兴高采烈喝个痛快,最后还是依依不舍、不忍分别。我的父亲和同年爷两人相聚,总是喝不完的酒、聊不完的话!

  那时,通信不方便。逢年过节,互相走动的亲戚常在半路相逢。此时,父亲和同年爷就会极力把对方往自己家的方向拉,实在拉不动,两人就猜拳定输赢,输了的人乖乖地到对方家做客。

  但是,有一个节日,必须是我们去同年爷家过的,那就是每年的“二月二”。那是同年爷那个“多宝”村独一无二的节日,每年的这一天,十里八乡都汇集到这个村过节。我同年爷家是个大家庭,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很多,每年都是高朋满座。而我同年爷总是拉着我父亲一起,坐在最好的位置,开怀畅饮。

  天有不测风云,父亲在我十五岁那年突然辞世。同年爷悲痛万分,携妻带子来我家吊唁。他在我父亲的灵前差点哭晕了……

  父亲走后,同年爷一如既往地对我们姐弟几个视如己出,跟以往一样爱护、教导、帮助我们。二姐挖地基建房子的时候,他给我们请来了挖掘机,忙前忙后;我成年后,他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就像张罗自己儿子的亲事……

  去年冬天,年近八旬的同年爷,因病医治无效,驾鹤归西。猝闻噩耗,远在厦门的我,忍不住泪如雨下,连夜请假,第二天一大早便赶回了家乡,送同年爷最后一程。从此,再也没有父亲和他的那个情比金坚的挚友了!从此,再也没有这么真挚、真诚、珍贵的友情、亲情、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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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