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出生于20世纪20年代末,小时候命很苦,三岁时外公去世,之后外婆改嫁,孤苦伶仃的她靠着给有钱人家洗衣扫地艰难度日。妈妈十五六岁时嫁给同样贫寒的父亲,缸里没有一粒米,却有三担谷的债。这么悲惨的命运并没有让强势的妈妈低头,她勤俭持家,用柔弱的肩膀支撑起这个家,一年就还清了三担谷债,还养育了我们七个子女,让我们这一大家子过上了殷实的日子。
在我们这些子女眼里,妈妈是强势的,她对我们从不溺爱,管教非常严厉。作为最小的儿子,我小时候很淘气,能镇住我的只有妈妈。每当我调皮捣蛋时,只要有人喊一声“你妈来了”,我瞬间就老实。怕妈妈的原因,最开始是怕吃妈妈给我的“大菜”——“竹笋炒肉丝”(用竹枝抽打)。稍微懂点事后,我更加惧怕的是妈妈打“悲情牌”,她会声泪俱下地“忆苦思甜”“现身说法”,反复用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教导我要争气、要有出息,像念经一样讲“做人要行得正”“待人要和善”“做事要勤快”“立身要有本事”等一大堆道理,听得我头皮发麻。
等我们都能独立生活了,妈妈也老了,但强势的她依旧牢牢地掌管着这个家,家里大事小事还得由她作主,如果有违“旨意”,后果会很严重。记得我第一次带对象回家,因为没有征得妈妈的同意,她很不高兴,好几天都不理我。可能是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妈妈生性敏感,还有点“小心眼”,她脸色难看,非得我们反复检讨自己才能哄她开心。
妈妈的强势,还在于她的“远见卓识”。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很多人家选择早早让孩子辍学回家做工,妈妈却坚持让我们读书。我的几个哥哥都说,当时连父亲都不情愿送他们去读书,是妈妈说:“娃娃们没有文化会吃亏,生活再苦再难,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他们送到学校去。”三哥还告诉我,妈妈为了逼他去上学,拿着棍子追了他好几里地。所以说,是妈妈的长远眼光,给了我们改变命运、创造幸福生活的资本。
我庆幸有这么一个强势的妈妈,本以为强势会伴随她一生,没想到,她的晚年却不再强势,不再过问子女的事,整天有说有笑的。我妻子一直说:“老娘是越老越慈祥、越老越没脾气。”对于妈妈的这个变化,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听到一句话: “父母强势的时候,说明他们还在为儿女奉献。父母不再强势,是因为他们老了,需要儿女们的照顾。”我猛然醒悟,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