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树
婆婆的糖罐
梅花
2022-11-03 00:00来源:厦门日报

  那年,婆婆突然去世,我们全家都陷入悲痛之中,年仅八岁的女儿也第一次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我强打起精神,“接管”婆婆平日的工作——料理家务,买菜做饭。我一边做着家务,一边念着婆婆的好。

  整理厨房的时候,我看到柜子里的糖罐——圆形的密封玻璃罐里盛满了白糖。婆婆经历过苦日子,所以她格外爱买糖,糖罐总是满满的。

  我开始学着婆婆的样子,每日清晨去附近的超市买菜,按照她教我的方法挑选蔬果;学着她每日傍晚将阳台的衣物收进来;学着她包饺子;学着她做完饭后麻利地收拾厨房;学着她用糖罐里的糖给生活一些甜。

  我注意到女儿再也不提奶奶了,她把伤痛封在内心深处。西红柿炒蛋,是女儿最爱吃的一道菜,也是婆婆生前常做的一道菜。婆婆做这道菜,会用盐、酱油、醋调一小碗酱汁,浇在西红柿鸡蛋上,然后从糖罐舀上一小勺白糖,撒上葱花就可以起锅了。我努力还原婆婆的做法,每次将西红柿炒蛋端上餐桌,我都会仔细观察女儿吃这道菜的表情。有一次,女儿吃着这道菜,竟然流眼泪了,她说:“妈妈,这是奶奶的味道!”我看着她泪眼婆娑低头吃饭,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小的她。

  一天放学,我去接女儿,她的好朋友悄悄地对我说:“垚垚今天考试哭了。”后来,我才发现,那天的考试阅读题是《我的奶奶》。我看着留有点点泪迹的试卷,心想,女儿一定是读着文章触景生情了。

  我该如何治愈她的伤痛呢?我带她去看电影《寻梦环游记》,让她自己领悟,失去很伤痛,但是爱和思念可以让亲情永在。

  我继续按婆婆的方法做菜,努力还原婆婆的味道,把婆婆糖罐里的糖,加在南瓜馒头里、西红柿炒蛋里、绿豆汤里,还拌在饺子馅里……一次女儿感冒发烧,胃口全无,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稀饭拌白糖。”我知道,每次女儿生病,婆婆都给她熬稀饭拌白糖吃。我按婆婆的方法,用小锅熬了粥,又从糖罐里舀出一小勺白糖,加入白粥里。

  日子悄无声息地过去,糖罐里的糖也渐渐少了。一日,遇到久未谋面的朋友,她热情地问候我们,还对女儿说:“长这么高了啊,怎么没有和奶奶一起出来玩?你小时候可是寸步不离奶奶啊。”我担心地看了女儿一眼,女儿低声说:“奶奶去世了。”我松了口气,看她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通过了“失去”这堂课的考验,能够直面奶奶的逝去,不再将悲痛封在心里。

  现在,我也常常去超市买白糖,将糖罐装得满满的。这点点粒粒的甜,是我们对逝去亲人绵长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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