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
那一树合欢花
欣月
2022-11-16 00:00来源:厦门日报

  这花有一股异香。夏季盛开时,整个村庄似乎都因此弥漫着怪味,受不了的人远远捂鼻避开,嚷嚷着这树应该赶快砍掉。可它的花开得实在漂亮,一簇簇柔若无骨的花儿流苏般扇形张开,微风拂过时摇曳生姿、翩翩起舞,仿佛心尖被羽毛轻轻拂过,令人不禁浮上笑意。

  老家曾是厦门最贫穷的地方。农妇们每天上山下地、一日三餐、养儿育女……陀螺般忙得团团转。很多人忙到懒得打理自己,因为无论怎样打扮,庄稼也不会因此长得更好、猪崽也不会因此长壮。有了闲工夫,她们宁愿家长里短地调侃,从中获得心理平衡,而那棵散发怪味的树,就是她们眼中最大的笑话。因为这棵树不会结果子,既不能吃也不能卖,家门口那么好的一块地,种啥不行?种龙眼、番石榴不香吗?不行,种个芒果也成,既可遮阳,也有花看,还可得果子——可她却种了臭花。

  那地,真是一块好地,平平整整的埕前,是一排猪舍,猪舍旁就是那棵树。细细碎碎的叶子,远望就像撑开的一把绿伞;粉红花儿盛开时,像极了一朵朵红云落在绿树上;昼开夜合的花儿层层叠叠飘落于地时,景色也很迷人。可惜,近闻,味儿浓得令人想吐。

  村民们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种这种花,种它的人却啥也没说,也不管别人说啥。她自顾自收拾好家,房前种瓜、屋后种花,她穿用米浆浆洗得挺括的衣衫,她热心地帮助张罗村里的红白喜事,她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但她坚决不肯把招人怨的树砍掉,任这些花儿自在地开了一季又一季。

  我很喜欢那一树花开,灿若烟霞、如梦如幻,但我也很讨厌花开时的怪味。当然我更好奇,为什么她要在自家门前最好的地方种上一棵不讨喜的树?直到长大走出村庄,我才知道,那棵曾被村里人“口水讨伐”的树,它的花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合欢花”,寓意百年好合、吉祥如意、阖家幸福,正如诗曰“绒花挂树彩云妆,暮合朝开合欢香”。它是中药材,“合欢免忿”,可减轻抑郁症和神经衰弱等疾病的不良反应。花色有银白、粉红、黄色三种。

  多年以后,经历世事,我才开始佩服她的坚持。长大后的我们,总是努力地从众,尽量地向周边人看齐,力争混个“大同”,努力不被议论,还自诩“接地气”。而其实,无论在哪,想要挡住一些无用的口水,需要强大的内心。合欢花,曾柔柔拂过我少女的心田。合欢花,让我领悟:有些无用,其实有用;有些有用,不必立刻兑现;有些与众不同,不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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