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刚过，咨询室迎来了2023年的第一位访客。她并不瘦弱，却蜷缩在咨询室的小沙发里，妆容精致，仍掩不住憔悴。我递给她一杯热茶，她紧握杯子，像握住最后的希望。她开口说话，声音清脆，宛如碎裂的玻璃。在她断断续续的陈述中，我听到了她的故事……

　　她只身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找了几份工，寻了几处归宿，均未成正果。乘着互联网的东风，她成了最早的一批微商，熬过了开头难，熬过了疫情，如今已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带货网红，也已小有资产。只是商海沉浮，虚虚实实间难免孤寂。那人适时出现，说是对她一见钟情，随即展开热烈追求。她以为得一良人，哪知对方已婚，只是骗她钱财。她报了案，才发现一个又一个和她一般的傻女孩，多年辛劳所得付诸东流，更心痛的是，她憧憬的未来竟只是幻影。

　　我给她续了茶，她麻木地点头致谢，一口喝下，我知道，她没尝出其中滋味。我带她来到咨询室的窗边，推窗而立。咨询室就在这栋小楼二层的一侧，天空堆着层层灰云，不算敞亮，但窗边的一树玉兰却开得正盛。硕大的花儿亭亭立于枝头，色白如玉，花香似兰，只是这满树的花儿，却不见一片绿叶。

　　“谁说花儿离不开绿叶？这玉兰就是先花后叶。谁说寒冬开不了花？这一树花开，不正在冬日？你知道吗？玉兰还有个别名，叫望春。人生何处不逢春？它凌寒盛放，就在最冷的风里收获最暖的新生。即使花谢，晒干泡茶也是一剂良饮，有助于祛风通窍，缓解头痛。”我又斟上茶，轻轻地说道。这次，她不再一饮而尽，而是细细品着，静静看着，眼底映着玉兰。

　　送走这位访客，我拆开办公桌上的信札。一张自制的元旦贺卡映入眼帘，是一幅孩子的画，画里只有孩童和母亲，可脸上却满是笑意。我想起来了，是她！她一次次被告上法庭，都是因为丈夫欠下的债，他最开始是生意失败，后来更染上赌博的恶习。她一边打着三四份工，一边操持家庭，帮他还赌债，身上却还留着他下手打的伤。我震惊愤怒，问她为什么，她说怕世俗的眼光，怕抬不起头做人，更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让孩子画下他心目中的家，孩子的画里是张牙舞爪的父亲、哭泣的母亲和躲在母亲身后瑟瑟发抖的他。

　　家的完整从来不是表面的敷衍，更不在别人的眼里，而是心灵间的息息相通和生活上的相互扶持。就像这一树玉兰，无叶又何妨，寒冬又何妨？它遗世而独立，热烈又孤寂，从不依附，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给自己多一点温柔，为自己多一点念想，生活值得。我知道，她懂了。

　　发现一树花，女人啊，不要慌不要慌，乌云背后是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