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长廊
最难忘怀鼠麴草
2023-03-25 00:00来源:厦门日报

  最难忘怀鼠麴草,乡村野菜常撞怀。如今,一想起儿时偷吃生粿,母亲当年采挖鼠麴草的艰辛,以及“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古训,便会叠加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黄喜祖

  对生的叶片,翠翠,笑意漾春风;狭长的叶面,茸茸,野性埋蒿丛;单生的茎儿,嫩嫩,柔弱撑从容……这就是生长于闽南乡野,极不起眼,但又深得农家人喜爱的鼠麴草。

  长于“浅草才能没马蹄”的初春里,收于“北风卷地白草折”的冬日,鼠麴草,临近清明时节,便会绽放出淡黄色的花朵,沐浴阳光雨露,挤挤挨挨地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宛如田野上铺着一层鹅黄色的毯子,随着风儿起起伏伏。近前观之,那花儿也是星星点点的,在淡绿色叶片的衬托下,显出几分小家碧玉的风韵来。随着季节的变化,那鼠麴草的花儿,由淡黄慢慢转为白色,再呈灰色,直到结出籽儿来。

  因为母亲,初见鼠麴草,我便对它生出几分敬畏之情。母亲,是一位特别能持家的农家妇女。在那个“瓜菜代”的年代,勤劳的母亲就经常利用工休的“寸光阴”,挎着竹篮子,到已经翻好的田地里,一畦一畦目不转睛地“搜索”那些收获时落下的豆子。像鼠麴草这样能够充饥的野菜,母亲也会采摘。

  除了可解口粮拮据的窘境,鼠麴草还能做成美味的龟粿。在东山老家,鼠麴草自古就被乡亲们拿来做成龟粿,用以祭拜神明和祖先。因此,鼠麴草是乡亲们心目中清明粿的首选野菜。

  临近清明,母亲总会在清晨出去采挖鼠麴草。为了不耽误生产队上工,有时母亲还得在中午歇工时,到野地里采挖鼠麴草,因为,多采挖些鼠麴草,就可以多做出些龟粿来,敬奉神明和祖先也就多了些虔诚。

  因为采摘的人太多,就会出现“僧多粥少”的情况,但是,母亲每次回来,篮子里的鼠麴草总会比别人多且鲜嫩。邻家几位小侄女大嫂子,辛辛苦苦一趟两趟地四处寻觅鼠麴草,但每次采回来总是比不上母亲采的。她们羡慕地说:“阿婆真的像有双慧眼,眼神比我们年轻人好使多了,我们看不到的,她总能第一个瞧见,好像那些鼠麴草是她栽种的。”对此评价,母亲只是淡然一笑:“你们年轻,只顾着嘻嘻哈哈地玩儿,心不在一处;眼里啊,全都是风景。鼠麴草能自个儿招呼你来采摘吗?”母亲的这些大实话,也是她采摘鼠麴草比他人多的诀窍吧?

  记得儿时有一天放学回家,饿得脊梁骨贴肚皮,我一脚进了门槛一脚还在门外就闻到一股香味儿,赶紧问母亲:“老妈,咱家做粿啊?”母亲道:“你属狗,鼻子还挺灵的。明天清明节,做些鼠麴草粿,让你们上坟祭拜爷爷奶奶。”我把书包一扔,就往母亲做粿的摊子前凑,企图再多闻那粿香味儿。早就料到我暗藏“非分之想”的母亲发话了:“别大不敬,敬祖宗的物品,千万别动心思哦……”母亲的话,让我本想伸出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心底想,莫不是母亲有第三只眼,一双眼睛管顾着做粿,另一只眼睛盯住我“鬼鬼祟祟”的一举一动?可是,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始终舍不得离开那盛放清明粿的簸箕,那些粿犹如强力磁场,将我紧紧吸住。机会来了!在母亲出去拿柴火的当口,我飞快地抓起一个粿,三下五除二吞下,猛地再抓起一个,掖在背后,假装上茅厕,飞也似地跑出了家门。

  等到在外头野到该吃晚饭了,我才慢慢悠悠回来。刚踏进家门,母亲提着竹扫把,早已等候我多时,她一把抓住我的一只手,高高举起竹扫把喊道:“叫你不能吃,你还吃……”可是,那竹扫把虽然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只听得母亲叹了口气道:“儿啊!那可是生粿啊,吃了没闹肚子吧?”

  最难忘怀鼠麴草,乡村野菜常撞怀。如今,一想起儿时偷吃没经过蒸煮的生粿,母亲当年采挖鼠麴草的艰辛,以及“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古训,便会叠加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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