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书

　　母亲最终还是驾鹤追寻36年前离世的父亲去了。今年2月23日凌晨5点，母亲的嘴唇动了几下，便闭上了，立在母亲床边的我俯下身，已感觉不到母亲的丝毫气息。母亲走了，母亲真的走了。母亲走的路太长了，从1930年走到2023年，母亲要歇息了。

　　1月12日，我得知母亲住院，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母亲一辈子很少住院，尤其是近十年，难道……”我不敢怠慢，立即登上驶往江西老家的高铁。来到老家的医院，看上去母亲的精神还好，只是说头疼，喉咙火烧火燎，没有食欲。时间一天天过去，母亲的情况并未改善。母亲问:“黑马仔（我的乳名），都打了七八天针了，怎么没有一点效果？”然后，她老人家执意要求出院。

　　回到家里，我开始变着法儿给母亲做营养餐，炖瘦肉、炖鲫鱼、炖老鸭，用金银花、黄芪、广藿香炖冰糖水，奢望母亲吃得好一点，营养跟上去，身体能有所好转。可母亲却告诉我，瘦肉、鲫鱼、老鸭汤很腥，她喝不下去，就想吃番薯稀饭配辣椒酱、豆腐乳。我照着做，母亲照样吃不了多少。1月30日早晨，母亲突然笑着对我说:“喉咙里没有火烧火燎的感觉了，头也不痛了。”“这就好。”我高兴起来，半个多月来笼罩在头上的愁云似乎一扫而光。然而，当我将番薯稀饭端给母亲，母亲只吃了几口，便说咽不下去。我纳闷，母亲说头不痛，喉咙不烧了，怎么吃不下东西？请来医生，医生告诉我，母亲的身体机能退化了，器官逐渐衰竭，应该是时日不多了。听闻此言，我如五雷轰顶，悲痛万分。

　　母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番薯稀饭吃不下，改喝牛奶麦片，最后，她连水也喝不下去了。枯瘦的母亲蜷缩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翻个身都十分吃力。尽管如此，母亲还是双手扒住老式床的围屏，拼尽全力地想要爬起来。此情此景，让我心如刀绞，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年轻时扛打谷桶、抬水车、挑石灰的情景……母亲这是在抗争，我不禁潸然泪下。

　　那些日子，正是江西老家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白天，我为母亲开启电暖气；晚上，我守着母亲入睡。有一天，我正为母亲掖被子，碰到母亲的手，母亲捏住我的手问:“你的手怎么那么冰？”我答:“刚洗完菜，一会儿就好了。”母亲流泪了，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我知道，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最能表达孝心的就是陪伴。母亲为了我，辛苦了一辈子，作为长子，陪伴母亲度过最后的时光，就是职责和义务。

　　有人说:“母亲在，人生尚有来处。”这话很有道理。如今，我越来越真切地感到，天底下，再没有比拥有母亲更幸福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