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儒鹏

　　我于本科毕业第八年，重新考取了母校集美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因而有了重新进入学校图书馆的资格。

　　阔别多年以后，刷着校园卡，重新进入图书馆的感觉十分奇妙，似乎刻意寻找往日记忆的蛛丝马迹，又被一股新鲜而自由的气息紧紧裹挟着。我小心翼翼地迈进自习室，虽是白天，室内依旧灯火通明，坐满了埋头苦读的学生，他们眼前的书或层层叠起，或松散摊开，整个图书馆静悄悄的，只有笔尖落在纸页上沙沙沙的声响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咳嗽。大学时代，我也同他们一般，喜欢周末赶早来图书馆占个座位，看着阳光的“脚步”从一排排书架前悄悄溜走，慢慢消磨掉一天的时光。那时的我坐在平整敞亮的阅览室里，常常被手中的书卷入其中，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与里面的人物共悲苦同欢喜，乃至对面坐着的同学换了又换，我也浑然不觉。偶尔读书至夜深，脑袋昏沉，步履踉跄，从图书馆里出来，只见天上月明星稀，凉风迎面吹来，竟有种微醺的感觉。

　　从小，我就非常喜欢泡图书馆。暑假我在市图书馆办了借阅证，一楼的儿童读物区是我最常光顾的地方，小小的我捧一本书，坐在吊扇下津津有味地阅读，那吊扇“吱呀”作响，二十多年后的我至今还会想念那股清凉。偶尔，我也会跑到二楼的成人借阅区去“探险”，那里的书籍被分门别类，不少书籍散发着老旧的气味。我记得我在那些书里捡过落叶，还有纸条。

　　我曾在伦敦工作了两年，也常光顾大英图书馆。大英图书馆恢宏大气，我不曾在大英图书馆里借阅过书籍，每次去，我都只是坐在阅览室里读自己带来的书，或写文章，或练字。阅览室是独立座位，皮革座椅搭配光滑平整的木制书桌，桌面上有一盏罩灯和一个书架。来这里看书的人，除了大学生，还常见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戴着老花镜，镜架不知不觉低垂到鼻头上，手里翻阅着文献或图纸，全神贯注。我坐定，开灯，脚踩着松软的地毯，慢慢沉入书中的世界，好比游泳的时候，一头扎进水里，兀自快活地徜徉。我在大英图书馆里读完了几本英文小说，经常一早就来，中午在图书馆的咖啡店吃一些蛋糕和零食，喝一杯热巧克力，接着又回到阅览室继续读书到黄昏，然后搭公交车回家。回家的路上，落日染红了屋顶和墙瓦，我的脑海里次第浮现出书中的情景，一时分不清是“我化蝶，还是蝶化我”？

　　现在想来，那些在图书馆里心无旁骛读书的日子，是生命里的碎金，在记忆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