曈手持一把塑料小铲子，像模像样地做着挖土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挖一勺，很无聊；再挖一勺，更无聊！”可看他脸上漾着的顽皮笑意，又哪有半点无聊的痕迹呢？也许在孩子的语汇里，“无聊”是个好词？然而，一转眼，曈又向你证明，他是懂这个词的。他翻开最喜欢的恐龙绘本，那些生活在远古时代的大家伙，仿佛都是他的好伙伴，他可以准确地叫出它们的名字:剑龙、翼龙、慈母龙、窃蛋龙、迷惑龙……他才两岁，还不认识字呢，完全是凭着记忆在“看图说话”，当看到肿头龙与包头龙顶牛斗狠的画面，他竟毫不迟疑地吐出三个字“好无聊”——是无聊啊，打架怎么能不无聊呢？！

　　别以为曈只喜欢跟一个词反复纠缠，他忙着呢。早上六点不到他就醒来了，溜下床直奔书架搬书，而且专挑那些一二百页的大部头来搬。你若拦着他让他去看自己的绘本，他就大叫“要看”，然后把书页翻得“哗哗”响。可是没多久，他又举着一本书跑过来告诉你“有文字，看不懂” ，让人笑喷。看不懂没关系，他可以听，我们给他讲什么，他一句一句全记在心上，只等到哪一时刻触景生情了，便信手拈来。

　　窗外的榕树上落了几只鸟，叽叽喳喳叫得正欢，忽然全飞走了，曈会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看，柳宗元《江雪》里的诗句被他用到这里来了。菜市场是曈很喜欢去的地方。那里有好多只大玻璃缸，数不清的鱼苗在水中摇头摆尾。曈出神地看了一会，开口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曈稚嫩的童声仿佛把荷塘里的清风引来了，热闹拥挤的菜市场一时间仿佛也有了点诗意。在白鹭洲公园，曈看见草地上有小哥哥小姐姐放风筝，就兴奋地朝那里跑，边跑边大声念:“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更逗的是，他还不忘自问自答:“纸鸢是什么？风筝。”

　　我们平时喜欢叫他“大脑袋曈”，不仅因为他前额饱满，更重要的是，那脑袋里装的东西实在多。前阵子，家里的电视机坏了，请了师傅来修。曈有点紧张，扯着我衣角向后躲。我说不怕，等叔叔帮我们修好了电视机，你就能看《小猪佩奇》了。曈的胆儿壮了些，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师傅不时从挎包里掏出各种他从没见过的工具，然后惊呼:“工具，叔叔在工作！”这还不算，盯着窗外工地上高高的大吊臂，他又说:“工地！”埋头干活的师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会知道，曈曾经对着停在路边的挖掘机高声“献唱”，套用的是儿歌《拔萝卜》的曲调，词则完全是自己编的:“挖掘机，挖掘机，嘿呦嘿呦在工作，嘿呦嘿呦在挖土。小曈曈，快快来，快来看叔叔在工作。”电视机修好了，师傅调台检验效果，国产动漫《猴子捞月》跳了出来，看见电视里圆圆的月亮，曈直呼月亮是“一灯如豆”，始终沉默不语的师傅背起挎包来终于开口了:“这小孩好聪明！”

　　当然，如此聪明的曈偶尔也会犯浑。他有个很奇葩的“三不守则”，时常拿来对付我们。叫他吃早饭，他不肯，却拿起我坐的板凳躲到一边，再叫他，他就摇头，“不听见，不看见，不作声”，并用手蒙住眼睛，但最终还是被“去看挖掘机”诱惑到了，把凳子抱回来还给我，并说:“给阿婆凳子是好孩子，不给阿婆凳子是坏孩子。”“那你愿意做好孩子还是坏孩子呢？”曈把头扭到一边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