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武汉一位黄老师凭借教唱童谣的视频迅速火爆网络，甜美亲和的笑脸，“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唱词简单且朗朗上口，一时间模仿者众多，公众号朋友圈满屏尽是“挖呀挖”的文案。

　　忽然想起，我幼儿园的老师也姓黄。确切地说，是幼儿班。乡村没有幼儿园，只在小学设一个幼儿班，等同于一年级的学前班。幼儿班设在学校里的一间有上下厅和天井的老屋里，幼儿班的孩子们在上厅上课，天井和下厅就是课间玩耍的场地了。幼儿班就一位黄老师，所有课程都由她一人包揽。乡村稀缺女老师，全校只有三两个女老师而已，她们是如女神般的存在。那个年代的人都素颜，可在我的眼里，黄老师长得真好看呀！白皙的脸，温柔的笑，衣着整洁，和村里的年轻姑娘很不一样。

　　我四岁就上了幼儿班，比同班孩子要小。黄老师也因此对我稍为关照偏爱，性格内向的我执拗地从不肯站出来表演唱歌跳舞，黄老师每天不厌其烦地点我的名，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站出来，黄老师夸我跳舞跳得真好看。

　　那年春节前，黄老师结婚了。元宵节后开学第一天，远远地，我看见几个同学跟着黄老师朝我家方向走来，要到学校去。冬日清冷，天空蓝得耀眼，暖暖的阳光下，刚做了新娘子的黄老师神采飞扬，她穿一件橘红格子新衣裳，一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梳得整整齐齐，我简直看呆了。那一幕情景，直到四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黄老师一直在我们乡里当幼儿教师。后来，我上一年级了，一个课间，我和同学跑到老屋幼儿班，趴在窗外看黄老师上课。黄老师正在小黑板上教孩子们写“横竖撇捺”，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同学在我耳边轻语:“黄老师要生孩子了！”

　　多年以后，我也成了一名幼儿教师。在一次县教育局组织的骨干教师教学研讨会上，我竟意外见到黄老师。一开始我并未留意到她，直到她作为幼儿园园长代表发言。眼前的黄老师完全变了模样，不过十几年，她竟变得那样苍老瘦削，满脸雀斑，头发枯黄，简单拢着一条马尾辫。她的嗓子变得嘶哑，语气也不再如当年那样温婉柔和，看上去，彼时的黄老师不像老师，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村妇。

　　我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远远看着她，心里莫名难过。直到研讨会结束，我也没有勇气上前与她相认，告诉她，我叫黄芩，十多年前，我是她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