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画山水,将山石用粗细不同的线条随性勾好,皴擦点染,加上几株老树和茅屋,这是我心中的一隅桃花源,在此休息闲坐,想看黄花飘落,便蘸上藤黄,让它们飘落水间,想看雪便蘸上钛白,毛笔敲落间白雪纷扬,积满茅屋与山林,也下在我心里,纯粹又满足。
此画我用袁枚诗句作题,“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吹灯得窥明亮月光、万般风景,安和而充盈。夜上天台寻月散步,抬头便是皎洁月光,普照世间。我想,人间亘古不变的该是什么?
冯至在战火纷飞中寻找永恒,认为无常中有不变,一是“千年不变的中国古老土地上延续的日常生活”,二是“平凡的原野上,一棵树的姿态,一株草的生长,一只鸟的飞翔,这里边含有永恒的无限的美”。人间无常,但我们生命的飞翔轨迹永远不会停下,直至死亡,我们依然要生活,自然万物,草木荣枯,亦生生不息,不断演变。
清晨和爸妈一同前往海沧大屏山徒步,风卷林梢、鸟翅扑腾、流水淙淙,脚下是厚实土地,头顶是茂盛绿荫,“万籁真笙竽”,走过的每一棵树,每一条枝芽,都会经历枯干、抽芽,从孤寂到热闹的循环往复。
半山休息间隙,遇见一对老夫妻,见我们都用纸扇扇风,老婆婆也掏出一把扇子给老伴扇风,老头也掏出扇子,两人相视一笑,互相大力挥舞着扇子……我们看山面海,寻找风景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找自己、找彼此?我看着他们,脑海里蹦出李光耀曾说的,“我已经87岁,为了妻子我尽量健身,保持健康体魄,不管我们这两片叶子谁先落下,我们之间永恒的爱都不会枯萎”。眼光眺望同一个远方,做彼此的根和翅膀,这便是相伴。
不论生命列车何时到站,我们只需在每一场经历中尽情体验、尽力而为,便没有遗憾。出太阳便享受这蓝天白云,若下雨便打起雨伞,深深呼吸被雨水打湿的泥土清香。那日看到小区保安在中庭无人处浇花,他没有一路麻木喷洒,而是反复抬动水枪,让水线有节奏地律动,时而抬起又落下,阳光下,水珠划出流线,喷溅坠落,空气都随之舞动。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猜,他应是快乐而满足的。
这般活在当下,已是最好。人间有许多的灯,有时我们依靠一盏盏灯取暖疗伤,有时吹灭灯盏,不论主动还是被动,不必懊恼——吹灯窗更明,就停下来,享受吹灯的时刻,此时天地为灯、众生为灯、人情为灯、自己亦为灯,这里月华正好,此隅冷处偏佳,此间正可自娱,美哉!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