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
我家有个裹粽高手
方青兰
2023-06-27 00:00来源:厦门日报

  每逢端午节,吃着香糯的粽子,一解开那细长的线,奶奶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眼前。奶奶在世时是个裹粽子高手。她裹的粽子,棱角分明,又细又韧的稻草系着,不松不紧刚刚好;两片箬叶裹着粽子,小心翼翼地展开,外面那片箬叶干干净净不粘一粒米。我们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粽子Q弹软糯,淡淡的天然碱香在齿颊间化开,感觉嚼着世间最美的味道。

  以前,大家只在端午前的两三天才开始裹粽子。母亲在生产队出工,上山采箬叶、备料、裹粽子,都是奶奶一手完成。竹箩里的箬叶绿得发亮;被碱水浸泡过后的糯米微微泛黄,粒粒饱满;用来捆粽子的稻草金黄而细长。

  每年奶奶裹粽子时,我和两个哥哥就喜滋滋地围坐在一旁,一边眨巴着眼睛盯着奶奶的手上下翻飞,一边用箬叶做口哨。只见奶奶拣起两片箬叶,先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摘去箬叶的小锯齿边沿和尾部,接着,把箬叶围成锥形,用汤匙舀糯米填满锥形,然后,把箬叶交叉的“尾巴”往下按压后折角(这时粽子裹成了四个角),最后,用稻草绕粽子两圈后打个活结。“一围、一舀、一按、一折、一扎”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十分娴熟,近乎完美。

  奶奶还会裹羊角粽。羊角粽四个角中有一个角尖尖的,细长细长。每年粽子煮好后,我们会选两个大大的羊角粽,把捆粽子的稻草再接长些,挂在脖子上,嘴里吹着清亮的箬叶做的口哨,特意在村里到处走到处逛,快乐又自豪地呼朋引伴。小伙伴们看着我们脖子上的羊角粽,分外羡慕,此刻的我们分外神气。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粮食紧缺,产量低的糯米就更精贵了。裹粽子是技术活,端午节前,左邻右舍都来请奶奶帮忙,有的把糯米和箬叶送到我们家,有的则请奶奶上门指点。奶奶一忙就是好几天,但她总是乐呵呵地,不喊累也不嫌麻烦。年幼的我也不懂奶奶怎么那么“拿早”(客家话,意指能干)。现在细思,无非是“无他,唯手熟尔”。

  奶奶出生于1913年,年幼时父母双亡,后被抱养到距她娘家七十多公里外的大禾乡钟姓人家里做了童养媳。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作为交通员的丈夫却因给红军送信牺牲了,奶奶也被敌人押到广东兴宁关了14天。

  后来,奶奶嫁给了我爷爷。没想到爷爷因肺痨而英年早逝。那一年,奶奶才29岁,我父亲年仅8岁。为了生计,奶奶就把粳米、糯米加工成各色客家小吃,粽子、簸箕粄、糍粑、珍珠粉……拿到墟上卖。她靠着一双巧手,养活了一家老小。一直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奶奶做童养媳时的丈夫被追认为烈士,奶奶才被认定为烈属。

  我长大后,常听奶奶絮絮叨叨说起过去的故事。奶奶一辈子坚强乐观,到92岁那年无疾而终,永远离开了我们。2021年,我怀着敬仰之心看完央视热播电视剧《绝密使命》,了解了那段特殊岁月里中央苏区秘密交通线上的红色历史,也更加理解奶奶当年那些云淡风轻的话语背后饱含的艰辛与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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