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当我读到阿城的《树王》时,我为之震撼,我相信树有灵魂,就像人一样。从那时起,我对树怀有一颗虔诚的敬畏之心。
我喜欢树,当我行走在大地上时,我总会下意识地留心身边的每一棵树:梧桐、银杏、菩提、紫荆、蓝楹、木棉……我惊叹它们微小的变化,寒来暑往,它们呈现的是一种生命的轮回。
我未曾想过,在我的生命中也能拥有一棵树,但我又是那么真切地感受到我拥有了一棵树。这棵树就在我的窗外。因为它,我想说,在所有的树木之中,我最喜欢的是凤凰树。
这是一棵特别的凤凰树,它几乎终年不开花,即便开花,也不过是三三两两,点缀其中。但它却丰盈了我窗外的世界与内心的感受。
初识这棵树时,它不过是一棵身姿羸弱的小树,十六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已根深叶茂。
清晨,当漆黑的屋里还残留着夜的孤独,我已清晰地听见窗外树上的鸟儿此起彼伏的欢鸣声,也依稀看见一缕微光轻洒枝头。拉开厚重的窗帘,我望向窗外,它也正望向我,我似乎听见它在对我说:“嘿!早上好!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午后,窗外树影婆娑,透明的玻璃窗上光影斑驳。我手捧书卷端坐于窗前,它像是一位惜字如金的老友,静静地陪我于书海中沉浮,体悟世间的冷暖,感知人性的善恶美丑。有时一阵微雨过,它精灵般的叶子上缀满了水珠,着实迷人。
我曾在凄冷的夜里凝视它,与夜一同熟睡的它带着静谧的气息。那树影之间若隐若现的月光,像是为我而留的一盏夜灯。忽然,一阵微风惊扰了它,它睁开疲惫的双眼,满是心疼地望着我:“睡不着吗?是又在思念天堂的父亲吗?”我泪水滑落。“快睡吧!父亲在梦里等着你呢!”它仿佛洞悉了我的一切。
我不曾见过比它更坚强的树,细数它曾遭遇过的磨难,使我更加坚定地认为。莫兰蒂台风的蹂躏未曾使它与大地分离,它只是轻伏于窗前,为我的小屋遮风挡雨。它善良的天性,犹如人间的天使,面对灾难与自身命运的不确定,它没有退缩。
那年,野蛮花工的残忍修剪让人触目惊心,我心疼得几乎落泪,像是自己的身躯被切割了一般。许久许久,即使在白日里我也不愿拉开窗帘,只因无法直视它支离破碎的样子。但伤害不曾使它堕落,它高贵的秉性使它越是在困境中越是不屈。
一年后的春天,它再次以优雅的姿态呈现,这个惊喜猝不及防,像在对我说:“如果生活一定要给予我什么,那我就接受它!”
与树结缘,结的是一段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