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达雄享受攀爬过程。

　

郑达雄用类似攀岩的办法攀树。

　　藏南柏木Ⅰ号

　　身高

　　101.2米

　　年龄

　　约1450岁

　　胸径

　　296厘米

郑达雄　

 

　藏南柏木Ⅰ号等身照。

　　（供图/央视新闻）

　　文/本报记者 佘峥

　　图/受访者 提供（除署名外）

　　昨天，中国巨树科考队发布了两棵年龄在1400岁左右的巨树等身照，厦门大学体育老师郑达雄是科考队员之一，他爬上树顶，为“全球第二高树种”、亚洲最高树量身高。

　　巨树科考队由来自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福建农林大学、上海辰山植物园—国家重要野生植物种质资源库辰山中心、厦门大学、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西藏自治区高原生物研究所、西藏自治区林业和草原局、林芝市波密县林业和草原局、“野性中国”工作室、720云平台等成员组成。

　　巨树科考队昨天对外表示，目前已经顺利完成了藏南柏木巨树群落的综合科考。

　　植物学家一般把70米以上的树称为巨树。

　　为它们量身高的攀树师之一就是郑达雄。

　　郑达雄是厦门大学体育教学部户外教研室主任，他是厦大攀树课老师，也是一名恐高症患者。

　　人工攀爬测量

　　带上150米长钢尺

　　爬到巨树顶端

　　确定最高树梢

　　科考队昨天发布了两棵巨树的等身照和相关数据。它们分别是:藏南柏木Ⅰ号:活体高度为101.2米，为全球第二高树种、亚洲最高树，年龄约为1450岁，胸径是296厘米；藏南柏木Ⅱ号:活体高度为99.5米，年龄约为1400岁，胸径是288厘米。

　　昨日，记者见到了郑达雄，他说，巨树科考6月初就进行了。因为厦大攀树课，他进入科考队的视野，并应邀参加此次巨树科考。

　　6月初，郑达雄向学校请了假，飞抵西藏林芝，加入巨树科考队，第一天看场地，第二天攀爬藏南柏木Ⅰ号，第三天改攀藏南柏木Ⅱ号，一口气登顶后，他便飞回厦门——学生要期末考。三天后，郑达雄再赴西藏，再攀藏南柏木Ⅱ号，为这棵千年巨树拍摄等身照。事实上，在巨树科考队走进波密易贡乡及其周边面积15公顷的原始森林区域之前，由北京大学牵头的联合调查队使用激光雷达技术，已经在波密县通麦发现并测得了一棵高达102.3米的西藏柏木，刷新了亚洲最高树纪录。这棵西藏柏木就是藏南柏木Ⅰ号，去掉枯死顶枝长度，此次测量确定活体高度为101.2米。

　　当天早上，车子把科考队员们送到路边，他们徒步进入原始森林。目测距离巨树还有800米到一公里，但他们走了一个半小时，郑达雄说，路太难走了，很多是没人走过的路。

　　郑达雄在科考队担任领攀师，也就是说，他要攀到巨树的顶端，确定最高树梢之后，将钢尺从树梢放下至地面测量。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由于树是长在斜坡上，因此还要确定树干基部露出地面的最高点和最低点，最终，科学家得出藏南柏木Ⅱ号高度为99.5米。

　　郑达雄说，事先估计到巨树的高度，科考队买的钢尺有150米长。

　　郑达雄说，之所以要用人工攀爬，还有一个原因，领攀师还要为科学家“铺路”，科学家可以在攀树师的帮助下，抵达树冠层科考，采集巨树群落植物标本及种质资源。

　　爬树第一步是挂绳

　　用专业弹弓机投射豆袋绳

　　用类似攀岩的办法攀爬

　　郑达雄开始攀爬时，已经是十点多。爬树的第一步就是要把攀爬用的绳子挂到树枝上去。

　　攀树师们采用的是专业的弹弓机，把豆袋绳投射到了30多米高的位置，豆袋绳很细，但是非常结实，几乎没有弹性，可以承重200公斤。攀树师把豆袋绳投射到合适的枝桠，再通过豆袋绳，把攀树绳引到所挂的位置。

　　挂好主绳后，郑达雄利用类似攀岩的方法，沿着这根主绳抵达30多米的高度开始攀爬。

　　在巨树里攀爬，郑达雄采用不同方法:如果上下两个枝桠间距离太大，就需要借助豆袋和豆袋绳，在狭窄的空间抛投，挂到合适的枝桠后再安装攀爬系统。作为领攀人，郑达雄还要把绳子带到树顶上，这样同伴和科学家才可以沿着绳索牵引，上树进行采集和调查。

　　郑达雄说，这太考验攀爬和抛绳技术，也非常考验体能。

　　如此循环往复，郑达雄抵达后来被定名为藏南柏木Ⅱ号的95米高处，相当于30层楼高。不需要再往上爬了，已经可以为巨树量身高了。

　　相对于巨树，攀树师的安全更让人揪心。在此之前，郑达雄虽然阅树无数，但是，攀爬的最高的树也就四五十米，因此，这对他也是一个考验。

　　郑达雄说，你必须对自己做心理建设，你要充分相信自己和装备，才能从容享受攀树过程。他说，爬到越高处，就越没有畏惧感，“退一万步说，你从40米掉下去和从60米掉下去，后果是一样。”

　　“沿树”风光无限

　　花了两个多小时到95米高处

　　看到不一样的风景非常震撼

　　沿树的风光，也让郑达雄忘却紧张。他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在距离地面三四十米处，他看到鼯鼠，像一块方手绢在空中滑翔，它们在树干给自己挖出“两室一厅”。

　　第一次攀爬藏南柏木Ⅱ号，雨越下越大，但是，在巨树树杈之间的郑达雄几乎感受不到雨，树干还是干的。他更惊奇的是，以前爬的树，枝桠都是像手臂的形状，这次他看到巨树的枝桠竟然像立起来的手掌，似乎是一种应力反应。郑达雄感慨:树木竟进化到这种程度，难怪能存留千年。

　　当他在树上稍作休息时，还看到树上丰富的附生植物，他发现，在50米及以上附生植物越来越丰富、密集，有精巧的多肉植物，兰花等等。

　　第一次攀爬，郑达雄花了两个多小时。来到95米高处，他做锚点挂绳，并将钢尺从树梢放下至地面测量，为了让钢尺顺利抵达地面，他还要一路不断调整角度。

　　当郑达雄到达95米高处，他说，“完全感觉不到恐惧”，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内心的震撼，远处的山峰白雪皑皑，脚下河流蜿蜒奔腾，树间氤氲，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

　　郑达雄在95米高处呆了半个小时，完成工作后，他玩了会自拍，吃了巧克力，补充能量。当然，高处不胜寒，风太大了，他冻得不行。

　　之后，郑达雄开始沿绳下降。他说，下降时才体会巨树是有多么高大，大到攀爬的金属器械发烫，因此需要控制好下降速度，缓慢下行。他感觉自己花了很长时间下降，“以致有种下不到底的错觉”。

　　拍摄巨树等身照

　　树上呆了六个多小时

　　充当“人肉背景”

　　再次回到西藏的第二天，郑达雄又爬上藏南柏木Ⅱ号，在上面呆了六个多小时，这次是为它拍等身照。

　　巨树等身照，是排除近大远小的透视干扰，把不能移动的巨树相对清晰真实带到观众眼前，以实现人物与巨树等比例的对比及体验。

　　在2019年之前拍摄巨树等身照，往往需要半月甚至一个月时间，随着无人机技术不断提升，尝试以无人机垂直升降环拍，再加后期数百张照片合成处理，解决了这一难题。

　　科考队对外发布消息说，此次综合科考，平均每棵巨树拍摄1500张到1700张的素材，完成了藏南柏木（Ⅰ号、Ⅱ号）的等身照拍摄，其中Ⅱ号树的拍摄精度超过55亿像素。

　　这其中，有郑达雄的贡献，作为攀树师，他要为巨树等身照充当人肉背景，实现人物与巨树等比例的对比。

　　测巨树身高

　　为什么要人工攀爬

　　郑达雄说，测量大树身高的方式有三种，激光雷达、无人机挂绳和人工攀爬，其中，攀树直接测量法是国际测量巨树的“金标准”，无论是使用激光雷达遥感的方式，还是用无人机测量，按照国际惯例，都要用钢尺测量一次。目前，全世界最高树——生长于美国加州的一棵116米高的北美红杉，以及热带第一高树——马来西亚100.8米高的黄娑罗双，都是通过人工攀爬测量的。

　　何为巨树？

　　植物学家一般把70米以上的树称为巨树

　　●全世界最高树

　　美国加州的一棵北美红杉，高116米

　　●亚洲最高树

　　藏南柏木Ⅰ号，活体高度为101.2米

　　●热带第一高树

　　马来西亚的黄娑罗双，高100.8米

　　【花絮】

　　归来后一览众树小

　　攀树改善了恐高症

　　昨天，郑达雄坐在厦大逸夫楼的露天咖啡厅，周围大树环绕，他环顾四周后说，爬完巨树归来，这些树都不是“树”了。

　　45岁的郑达雄身高1.78米，体重80公斤，他其实是学篮球出身，曾任厦大篮球队教练，他的命运轨迹是被时任厦大校长朱崇实改变的。

　　2011年，朱崇实在观摩了国外大学的攀树课，回来后立刻调研，他认为攀树可以强健学生身体，还可以亲近自然。郑达雄说，一开始我们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怎么搞。过了一段时间，见没有动静，朱崇实把时任厦大体育教学部部长林致诚找过去，问他:你们是觉得校长说的话不算话？

　　在校长的“威逼”下，2012年，厦大攀树选修课开张，这在大陆高校是第一次。郑达雄转行成为攀树课老师，从此无法自拔，他是中国大陆第一位国际树木学会ISA职业攀树师、考官。

　　不过，昨天，就在郑达雄要结束巨树攀爬的讲述时，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一位恐高症患者。

　　一位恐高症患者，成为一名攀树师？郑达雄说，目前国际上改善恐高症的方式是认知治疗结合现代VR技术，逐渐适应。

　　这位攀树课老师认为，攀树改善了自己的恐高症，就是这个原理——树的环境有助于改善和缓解恐高症。

　　以往攀树到15米左右，郑达雄会感觉到自己手脚无力、心慌，但是，这次一口气爬到95米高，他的身体没有这类反应。

　　他的恐高症治愈了吗？

　　并没有！这位恐高的攀树师说，站在95米高的树梢上，和站在95米高的高楼，是不一样的感觉。

　　【科普】

　　百米级巨树

　　是个小型生态系统

　　本次调查发现的巨树群落有丰富的高度层级，80米以上巨树不完全统计为260棵以上，90米巨树为25棵，按照活体高度计算100米级巨树1棵，即藏南柏木Ⅰ号和藏南柏木Ⅱ号。

　　百米级巨树本身是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藏南柏木Ⅰ号树和Ⅱ号树在50米及以上附生植物越来越丰富且密集，直至树梢顶部。其中，Ⅱ号树的附生植物有46种，其中兰花就有6种以上，包括盆距兰属和石豆兰属疑似新种。

　　这次科考还发现了树冠层活动的赤红山椒鸟、红翅鵙鹛，树冠中下层有鹎、大山雀、丽色奇鹛等鸟类，以及麦彩臂金龟等十数种昆虫。

　　巨树长高也有“止境”

　　国家重要野生植物种质资源库辰山中心负责人钟鑫表示:世界上最高的、超过80米的那些巨树，无一例外都生活在降雨量大、水汽充足、气候相对温和的区域。

　　波密易贡乡位于雅鲁藏布大峡谷水汽北上的通道，年均降水量为1500-2000毫米，具备云雾森林条件。超过60米高度，树梢获得树根吸收向上输导的水分越来越困难，枝叶通过雾气和雨水直接获得的水分就更为重要。

　　同时巨树的树种也很重要，如北美红杉、藏南柏木等极限高度都超过80米。

　　那么树能一直长高吗？

　　科学家说，树的极限高度取决于两个条件:树干的机械强度和水分能够被树的蒸腾作用送达的高度，所以，巨树也有“止境”。

　　攀爬测量不会伤害树

　　在记录这次巨树科考的一个纪录片里，科考队负责人对着镜头反复交代:要保证树和人的安全。

　　郑达雄说，大家对攀树有误解，认为这会祸害千年巨树，事实上，此次科考首先要确保我们的操作对树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攀爬主要借助绳索完成，没有对巨树进行打钉等操作，譬如说，下树时，会通过一种叫“双绳下降”的方式下到地面上，科考结束后，所有器材均收集带走，不会在树上留下创伤和任何永久性痕迹。

　　（根据央视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