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毅俊

　　二层走廊的尽头，正对着大叶榕的枝梢。

　　榕树扎根在围墙之外，是我身边水泥森林中真正意义上的树，仅此一棵，却四季常青，独木成林。榕树的主干，围上了当地人祈福用的红布带。这是我到厦门工作的第三个年头，一墙之隔，我的视线仅停留在茂密的树冠，从未看见街角的繁忙，更不用说年节时分那些在榕树下双手合十、驻足祷告的人了。

　　放晴的时候，会有几缕阳光洒向走廊。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倚靠在窗台边，倾听墙外来往的足音。很长时间没有出去了，不清楚外面的盛景；很久没有新的客人了，这几缕阳光就让我心生暖意。

　　并不是所有的访客都要登门而入，对于栖息在树上的鸟儿而言，窗台也是很好的栖息场所。麻雀三两成群，一蹦一跳；喜鹊在空中画着圈儿；偶尔也会有一两只燕子，撇着小脑袋看着玻璃后的我，就像我小时候扒着邻居的窗户偷窥笼中的小黄雀一样。

　　日落时分，鸟儿们成群结队回到榕树的家中。夜幕降临，万籁寂静，我趴在书桌上。一刹那间，仿佛听见了来访的脚步声，我连忙推开房门奔向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空无一人。原来，刚才的脚步声竟是自己扑通起伏的心跳。

　　在一个午后，我靠在窗台，突然发现距离最近的枝头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鸟窝。

　　此后，每天清晨，我第一件事就是奔向走廊的尽头，推开窗户看一看那个鸟窝。不知不觉间，我不再像以往一样倚靠在窗台边等待阳光，而是谨慎地守望着树梢上那个温暖的小“家”。过了一段时间，鸟窝周围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绒毛。一个午后，我惊喜地发现里面多了两颗鸟蛋。我拈了一把小米，轻轻洒在旁边，决定从此以后不再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雷声惊醒，大步来到走廊尽头，猛然推开窗户，只见乌云压城，红布带在风中凌乱飘荡。我满怀期待地望向树梢，然而鸟去巢空。大雨滂沱，我关上窗户，静静地趴在书桌上。雨停之后，再次来到窗前，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刚才的失落。

　　空空如也的鸟窝！大概它们也不属于这里吧，就像我一样，它们离开故乡来到了鹭岛。或许，眼前的空巢，只是它们暂时的栖身之所。

　　我依然像往常一样倚靠在窗台，但再也没见到那几只鸟儿回巢。它们到处旅行，偶尔落脚我的窗前，又飞到了其他地方。到处都是它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