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鼓岭1300多岁的“柳杉王”。

　　文/图  萧春雷

　　福建有不少古老的柳杉，我曾经多次遇见。

　　30多年前，我还在老家泰宁县工作，有一次与朋友们去双门石野营，营地设在一个废弃的高山村落，村边就有株大柳杉，7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估计也是千年古树了。这株柳杉没有主干，离地三四米就开始分叉，仿佛“断头柳”，正是庄子说的“不材之木”，因此得享高寿，被人遗弃在山中。

　　柳杉是常绿高大乔木，树干红棕色，挺拔如杉；小枝细长下垂，叶螺旋状着生、钻形，袅娜如柳；故名。尽管柳杉树干通直，便于加工，但它的生长速度比杉树更快，材质比较疏松，在我老家很少被用于建房或打制家具。柳杉最特别的用处，似乎是制作蒸笼。

　　20多年前，我在将乐龙栖山见到了一片古柳杉，其中一株“柳杉王”号称840年（当时年龄），躯干裂为三枝，使用价值大打折扣。老友余以琳告诉我柳杉制作蒸笼的秘密:“柳杉的年轮冬天密，春夏疏，所以每年的年轮结合不紧，可以一片片撕下来。把一片片弯成圆形，层叠、扎紧，制作蒸笼最紧实，蒸饭的时候，还会散发出一股杉木的清香。”

　　柳杉属于杉科柳杉属，又称中国柳杉、长叶孔雀松。我以为柳杉是平常的树种，闽西北到处可见，这次查找资料，才发现大谬。

　　古生物学家说，杉科植物起源于中生代白垩纪后期，直到第三纪，柳杉还广泛分布于北半球，包括英国和西伯利亚，但是在第四纪冰川活动中遇到灭顶之灾，仅在我国东南地区和日本形成间断而孤立的分布区。虽然北亚热带的秦巴山地和浙江天目山、南亚热带的台湾都有柳杉林，但都是人工林，最完整的柳杉天然纯林仅分布于闽西北武夷山区海拔1300米至1800米中山地带。

　　王江等《柳杉起源及天然分布》指出:“柳杉天然林分布在中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带的北缘，即浙、闽山地丘陵区的甜槠·木荷林区和栲类·蕈树林内。”韩国没有天然柳杉。“日本柳杉天然分布的北界在青森县、南界在鹿儿岛县，从暖温带到寒温带呈间断分布。”

　　柳杉属只有两个种:柳杉（又称中国柳杉）和日本柳杉。二者差异很小，很多日本学者主张（中国）柳杉是日本柳杉的地理变种，但中国学者坚持认为，（中国）柳杉是一个独立的种。

　　柳杉是第三纪孑遗树种，但是引种容易，各地早有栽培。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云:“浙江水出吴兴郡于潜镇北天目山……山上有霜木，皆是数百年树，谓之翔凤林。”指的就是浙江天目山开山老殿一带的柳杉林。经过历代僧人不断补种，天目山成为我国面积最大的一片古柳杉林，胸径1米以上的多达600多株，胸径2米以上的十余株，其中被乾隆皇帝赐封的“大树王”胸径2.75米，树龄高达2000年。遗憾的是，乡民妄传皇帝抱过的“大树王”包治百病，早在上世纪30年代就被人剥尽树皮，送了性命。

　　我最近一次见到古柳杉，是去年在福州避暑胜地鼓岭。媒体报道，“柳杉王”树龄1300多年，高30米、径围约10米、直径3.2米。我发现这株柳杉王也没有主干，树杈丛生，但是昂然生长，魁伟壮观。福州人很重视这棵树，树边搭建了一个精致的小庙，立着“柳杉王神位”，还围绕它建了一个“柳杉王公园”。

　　在我老家闽西北，中国柳杉的天然分布中心，无数株柳杉在荒野默默地生，默默地死，何尝享受过如此荣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