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小牛

　　王国梁

　　小时候过除夕，一家人都围坐在一起守岁。说说笑笑间，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爆竹声声辞旧岁，听得屋外鞭炮声四起，我们欢呼起来，过年喽！

　　鞭炮声过后，父亲总会郑重其事地发表一番辞旧迎新“演说”。在父亲看来，那样的时刻极为重要，他要把过去的一年做个总结，还要为新的一年规划一下。我小时候总是想，旧年与新年交替时，是不是有一个明显的临界点？其实，新年到来的那一刻，时光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是我们人为地把时间分成了一小段一小段，为的是在某一个时刻停下来，回首来路，展望前方，以便更好地开启新的生活旅程。

　　那年，我上五年级，二妹上二年级，三妹还没上学。父亲首先问我们兄妹三人:“今年几岁了？”我们默默在心里为自己加上一岁，大声告诉父亲。父亲说:“又大了一岁，该懂事了。”接着，父亲开始总结过去的一年我们家有哪些收获，我们每个人有哪些成绩。他总是突出好的方面，不好的方面忽略不计，回忆起来，觉得过去的日子是那么美好。

　　父亲嘱咐我们兄妹，告诉我们在新的一年里应该怎样做。他的语气抑扬顿挫，完全不像平时那样随意。他高声发表着“演说”:“今年老大要考初中了，你们老师说你的学习没问题，就是考试爱发慌。人为什么会发慌呢？是因为你心里没底！”父亲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听到“心里没底”四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真的是切中了我的要害。父亲接着说:“今年呢，你要加把劲，把知识学得扎扎实实，争取考上重点初中。”我仰望着父亲，使劲点点头。

　　父亲接着对二妹说:“老二，你每天放学后，去你奶奶家帮着她烧火做饭。你奶奶最疼你。”二妹脆生生地答应了。父亲对三妹说:“老三，你再过半年就要上学了，要带着你四婶家的妹妹一起去。”三妹噘着嘴说:“我不带她，我不喜欢跟她玩。”父亲严厉地看了三妹一眼说:“刚才还说长大了要更懂事。你妹妹比你小一岁，要学着照顾她，咱都是一家人，到哪儿都是一家人最亲！”三妹点点头。

　　父亲又说起家里的计划，什么种草莓、种西瓜等等。他对母亲说:“你干农活费劲，田里的事就全交给我，你只管把家和孩子们照顾好就行了。”母亲欣慰地笑笑。

　　父亲这样的一番“演说”，要进行将近一个小时。他在新年伊始，全面细致地为家里计划周全。父亲说得慷慨激昂，母亲和我们兄妹都洗耳恭听。那样的时候，我总觉得父亲就是一座伟岸的山，会给我们最踏实的依靠。

　　年年岁岁，我在父亲的辞旧迎新“演说”中长大了。我学会了父亲的生活态度:人生是一段段行程，每一段行程，都要有计划，有方向，有目标，要认真地过好每一年、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