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射到的酢浆草，花叶灿烂，容光焕发。

■夜晚的酢浆草，花叶闭合，垂头丧气。

　　文/图  萧春雷

　　三角梅花盆里长着一大丛小草，有三片心形的叶子，郁郁葱葱。妻子说这叫酢浆草，不是买的，大约土里有它们的种子，是自然长出来的野草。她拔过几回，清除不干净，有一天，它们突然开出了紫红的小花，还有一丛开了小黄花。

　　她舍不得拔了，还分植到其他花盆。

　　说这话的时候是清晨，露台上没有太阳，酢浆草的三片叶子垂挂着，仿佛收起的雨伞；花朵耷拉着脑袋，像一个个小吊钟。我觉得很平常，不值得大惊小怪。

　　近中午的时候，她唤我看:“太阳出来了，你来看酢浆草的花，太美了！”

　　露台上洒满了阳光。花盆里，那些原来耷拉着脑袋的紫花，元气充沛，向着太阳完全舒展，五瓣，艳丽不可方物，花心有一点青绿。三片心形的绿叶也撑了起来，像张开的伞，组成一个完整的叶面，颇为优美。

　　原来，酢浆草是一种向阳花，具有强烈的向光性。太阳是它们的信仰。一旦感受到阳光的抚摸，生命就完全绽放开来，花叶灿烂，容光焕发；一旦失去阳光，则花叶闭合，垂头丧气。

　　“你玩过斗草吗？我们小时候常玩，用的就是酢浆草。”妻子说。她摘下两株酢浆草，剥开青茎的外皮，露出细长而柔韧的白色茎心。她说斗草时，两人各持草茎的一端，将剥开的外皮交叉勾住，谁的草茎被扯断就输了；斗草要注意手法，用巧劲，可好玩呢。

　　我说小时候穷极无聊，也玩过斗草，但不是用酢浆草，而是用狗尾草蛮力拉扯；斗酢浆草，大约小女孩才如此斯文吧。

　　斗草是古老的游戏，流行于妇女儿童之间。一种是“文斗”，各人采来百草，多识者赢，例如《红楼梦》里香菱与女伴斗草。还有一种“武斗”，就是用车前草、牛筋草、狗尾草、酢浆草拉扯，先断者输，孩子们比较热衷。

　　酢浆草可食。我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咀嚼，十分酸涩。酢浆草的“酢（cù）”是多音字，在这里通“醋”，指其茎叶味酸如醋。有些地方称酢浆草为醋酸酱、酸三叶，都不离“酸”字。苏颂《本草图经》说:“初生嫩时，小儿喜食之。”又说，南方人用苗叶擦拭石器，令白如银。

　　很多人把酢浆草当成一种野菜。明鲍山《野菜博录》记载说:“酸浆草，本草名酢浆草，一名鸠酸草，生田野及道傍。叶如初生小水萍，每茎丛生三叶，开黄花，结黑子。味酸，性寒无毒。食法:采嫩苗叶，生食。”

　　李时珍《本草纲目》对酢浆草也有细致的描述:“苗高一二寸，丛生布地，极易繁衍。一枝三叶，一叶两片。至晚自合帖，整整如一。四月开小黄花，结小角，长一二分。内有细子，冬亦不凋。”

　　他说的“结小角”，指的是酢浆草的蒴果，长圆柱形，一支支向上，仿佛小小的朝天椒。成熟之后，蒴果轻轻一碰就爆裂，像子弹一样，褐色的小种子“噼噼啪啪”弹射向四方，也不知落到了哪里。它们就这样向四方传播。

　　酢浆草为酢浆草科酢浆草属，广布于世界各地，我国大部分地区均有。近年来，人们从国外引进了大花酢浆草、红花酢浆草、关节酢浆草、三角紫叶酢浆草等，进行园艺栽培，花色和叶形十分丰富。

　　酢浆草被视为卑贱的野草。东汉《牟子理惑论》说:“世人固有啖菖蒲而弃桂姜，覆甘露而啜酢浆者矣。”在牟子看来，世人不知好歹，才会抛弃桂姜而吃菖蒲，倒掉甘露而饮酢浆。他不会想到，有一天甘露的价值，还不如一丛野生的酢浆草。